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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见到武汉官媒第一篇真正的批评报道了!

日知新 2021-03-14


终于见到了武汉市官方媒体的第一篇真正的批评报道了。还是关于李文亮所在的武汉市中心医院。

饶建平原武汉晚报著名记者,曾有专访专栏《建平出击》。记者的报道的核心聚焦医院在前期错误的战役思路导致医务人员数百人感染,让无数在前线战斗的战士非战斗减员。

2月8日,李文亮去世后,中央批准有关部门赴武汉调查,今天已经进入了调查的第16天。

关于李文亮事件调查的核心应该聚焦在三个方面:

一、李文亮的死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为什么官方的通报与民间的信息不一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实名吐槽武汉市中心医院打压医生对外透露信息的情况是否存在?谁下的指令?如果院方,其目的是什么?如果是来自上层,其目的又是为什么?

三、李文亮的训诫书是否应该撤消?

人民群众相信调查组一定能够就这三个问题进行深入调查,因为当初其承诺就是对人民群众反映较大的问题进行调查。

距离2月11日出院,已经有一周,但来自武汉中心医院的医生张芸(化名)仍处于隔离期,虽然她自我的感觉是“状态越来越好,快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从1月上旬开始“发烧”,自我隔离到住院至今,张芸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家人。

期间,她还亲历过同事,也是很好的朋友李文亮的去世。

作为病人,她和其他治愈出院者一样“走了回鬼门关”;而作为医疗工作者,她对这个病毒的了解,对医冶过程,甚至对生命都有不一样的感悟。

双重角色下,她的内心波澜起伏。

日前,武汉科技报记者饶建平(以下简称记)对张芸进行了采访。

继续隔离,帮助筹措“战斗武器”

记:祝贺你击退了病魔,真是太好了!

张:谢谢,出院已经有一周了。现在还在隔离期,有个观察阶段。

记:那现在做些什么呢?没有回你的科室吧?

张:没有回到原岗位,现在在帮助医院联系一些急需的物资。

我们院收治的重症病人多,口罩、防护服,护目镜等医疗物资太缺了。我在积极和外界联系,看能否联系到一些 “战斗武器”,帮助我那些还在战斗的同事们。

我希望他们都能健健康康地,直到打赢这场战役。也希望你们帮我们院里多呼吁一下爱心企业帮帮我们。

迟迟得不到重视,第一代毒性太强了

记:回头来看,能说下你“中招”的经过?

张:这次疫情,一开始感染科,呼吸科,急诊科是重点,我们科室不是,李文亮所在的眼科也不是。

我是12号感到有些不舒服的。网上有报道说,我们一开始不重视。这个说法,不对。

2019年12月30号,我们就知道了疫情的严重性。当时,我们看到了检测报告有类似“SARS”字眼。

非典那一年,我们的记忆很深,怎么可能不知道历害啊。

当时,我们几个医生就一起向科室主任汇报了,医院公共卫生科有没有收到信息,我们不知道,但院方迟迟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后来换来的反而是要我们不要“引起恐慌”,甚至是训诫。

院里那么多医护人员感染了,对外的通报还说什么“未见明显人传人”,真是恐怖。

事实就摆在那儿,他们为什么要撒谎?我们很气愤。私下提醒亲朋好友严加注意时,我们也给家人,自已都买了N95的口罩,但没有防护服。

我们科室的医生上班时都戴了口罩,但这病的毒性太狠了。1月8日,李文亮收治了一个82岁的青光眼带病患者,11日,李文亮开始发烧。12日,我开始感到头痛不舒服。

记:作为医生,你不舒服后采取的措施是?

张:当时,按照我的医学知识(记者注:博士,留洋归来),我知道自己也感染了。

我知道这个病毒第一代的毒性是最历害的。

12号当天,第一批“中招”的我还担心着家人。

之前,我回家和他们吃了一顿饭,虽然那顿饭我吃得非常小心,有意不讲话,用公筷。

这一天,我匆匆回到家里,收拾了些东西,就返回单位把自己“隔离”了。

记:住进“隔离病房”?

张:我们院又不是传染病医院,哪有多少隔离病房。我和另外几个同事,自己找了家酒店。那个时候,酒店已经没什么人了。

我们和酒店说,房间里不需要他们打扫,我们自己做清洁,进出都消毒,用酒精消毒片擦。

同时,我们向医院反应,要求 “照顾”好自己的职工,总不能让自己的职工都寒了心吧?

但那时疫情已暴发了,一床难求,自已的职工都住不进去,医院要我们自行看门诊开药打针。和普通病人相比,我们知道需要开些什么药。

我们是回到自己的科室打针的,同事间互相打针。过了两天,也就是14号,院里终于腾出了“临时病房”,收治自己的职工,我们总算是住上院了,这时心里才平静了些。

李文亮走了,有些人就那么心安理得?

记:和普通的病人相比,你们算是特殊的病人了。治疗期间,和医生的配合要默契多了吧?

张:这个病的走势怎么样,我们算是比较了解。

毒性会进攻你的呼吸系统,神经系统,对肺,胃肠,肝脏,还可能会影响肾脏等。

治疗期间,我们和医生有交流。一开始,我们就非常注意,从情绪,饮食,睡眠等方面照顾自己。治疗期间,戴好口罩,注意消毒等仍然是必要的。

记:说到情绪,住院后的你一直是乐观的相信自己会好吗?

张:一开始,我不是那么乐观的。

记得住院的第一天,整个人都是崩溃的,我把遗嘱都想好了,也准备写了。

我的室友,带了一个超大寸的大箱子。

我问她,你怎么带这么大的箱子,她说进来了,哪一天能够出去啊,能不能出去啊!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漂亮女医生,说这些话时该是多么的绝望?

记:你一起的病人都是你的同事,能说说你们住院时的情景吗?

张:是的,我们院后来总共倒下了二、三百人!我们住在一起,情绪稳定后,大家开始自救,把自己当成特殊的病人了。

管床的医生和护士太忙了,护目镜都是湿的。

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我们仍然是互相间打针,利用各自的资源,买到治疗我们需要的药。

病人太多了,有些药没有了,但对于我们来说,情况要好一些,我们的私人资源要好一些。

记:不好意思,得提到这个悲伤的事情了。按说李文亮也是医生,且那么年轻,但他却走了!

张:打一开始,李文亮就是我们当中最重的了。治疗手段该上的都上了,但病情太重了。

他逝世的那一天,我们都接受不了。一个和我们朝夕相处的年轻人,就这么走了?!!!

他本来可以好好活着,迎接自己第二个孩子的降临。面对他的亡魂,有些人就那么心安理得?

记:治疗过程中,最难受的是什么阶段,哪个环节?

张:住进去三四天后,我就缓解了许多,但后来又加重了。新冠病毒的反复性表现出来了。

这个阶段 ,腹泻、疼痛,浑身无力等各种症状很痛苦,尤其是呼吸困难。

当你无力到连一口气也提不上来时,你就感到死亡的恶魔开始向你招手了,那种感觉太可怕了!

这个阶段,你得靠顽强的意志撑过来。那一天,我的心里在想,我还有爸爸妈妈,还有没有长大的孩子……(说到这里,电话那来传来了长长的沉默,甚至有轻微地抽泣声)。

不要委屈生命,但还是用匿名吧

记:这次太惨烈了。经历了这一次生死关后,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吗?

张:作为医生,我们平时总会面对生老病死。但这次太难了。现在,我好想和爸爸妈妈,和孩子等在一起,活好每一天。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面临着什么,趁还活着的时候,让自己洒脱一些,不要委屈自己。

记:战斗还在进行着,作为一名医疗科技人员,有什么想和你的同行,以及普通的市民说吗?

张:想对同行说,虽然现在受到感染的人要轻一些,但千万别大意,认认真真的做好每个防护细节!

对普通的市民说,珍惜生命,好好呆在家里吧!

平时,要注意锻炼身体,别得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等基础性疾病。

我观察到的,这次死亡的人,大多都是50以上,肺炎发生后,那些有基础性疾病的人更容易死亡。(自嘲)我这次挺了过来,同事们都打趣说,那是因为我瘦(平时每周在专业人会下的指导下,坚持有几次锻炼)。

记:这次的采访 ,可以实名吗?我看到实名的医生越来越多了。

张:还是不要实名吧。到现在为止,我们每天都还有规定,不能发一些敏感字眼的东西。毕竟我们还是在武汉,要生活。

实名的医生,你统计下,大多是外地的吧。他们是有资格说实话的。无论是业务能力还是牺牲精神,我打心底敬佩他们。

冒着危险,他们从全国各地来帮助武汉,要不是他们,武汉好多医院要瘫痪了。(注,尊重患者意愿,我们用张芸来代替病愈医卫者的名字。)

同一天武汉媒体长江日报融媒体发布了另一条带有批评性的报道

《半个月前,张笑春公开质疑核酸检测可靠性,是什么激发她说真话?》

CT作为临床诊断依据、加快床位供给、全市拉网式大排查,武汉疫情防控,被评价为走上了正确的轨道。这些,正是张笑春半个月前希望看到的。

2月3日,这位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影像科教授发朋友圈,公开质疑用核酸检测确诊新冠肺炎的可靠性,建议用CT影像作为诊断主要依据。

依然忙碌在战疫前线,她说,不怕说真话,多大的事情能有人命大?

发朋友圈质疑核酸检测可靠性早在1月中旬就发现“假阴性”

那条朋友圈,在当时就是石破天惊。

“别再迷信核酸检测了,强烈推荐CT影像作为诊断2019nCoV肺炎的主要依据。强烈建议政府征用酒店、宾馆或学生宿舍,收纳近十万之多的疑似及大部分医学观察者,强制隔离治疗!”

2月3日上午10时多,张笑春在朋友圈发出这段话,第一次将核酸检测可靠性问题推到了公众面前。

当时,核酸检测是确诊新冠肺炎的唯一依据,但由于核酸检测较高的“假阴性率”,大量疑似病人无法得到及时收治。

其实,她发现这一问题的时间还要更早。

去年年底,中南医院陆续收治了不少发热病人,张笑春的工作内容是看片子写报告。

她发现每十个发热病人当中,就有七八个存在肺部感染,患者CT表现多种多样,有毛玻璃影,也有实变影。

一开始,湖北省仅少数几家机构可以开展核酸检测,张笑春本来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资料。

直到中南医院组织专家撰写诊疗规范,张笑春执笔影像学部分,这才接触到部分患者的核酸检测数据。她惊讶地发现,很多患者的核酸检测结果和CT对不上。

1月中旬,核酸检测权下放到医院,有了更多可追踪的样本。张笑春详细统计患者做CT的情况,再逐一对照他们的核酸检测结果,佐证了自己此前的判断——核酸检测存在大量“假阴性”。

患者脸上的绝望刺痛了她激发她决定“振臂一呼”

张笑春想象过挑战权威可能带来的后果,但“是父母亲,还有成百上千像他们一样的患者激发了我的勇气”。

大年初二晚上,母亲在通话中支支吾吾地说,“我有点不舒服,你问问医生我是不是神经出了问题”。

张笑春说,母亲描述全身一阵阵发紧,像是寒战的表现。她急忙给医院急救中心夏剑主任打电话,夏主任听完,告诉她很可能是新冠肺炎。

第二天,张笑春安排母亲做了CT,发现双肺各有一条窄窄的实变影。

父亲没有任何症状,在她的强烈建议下也查了CT,双肺感染情况更严重。

然而,两位老人核酸检测都是阴性。得不到确诊,他们只能居家隔离。

“我父亲是怎么隔离的?他不停地从卧室走进走出,口罩一眼没看见就扯到下巴去了。”张笑春说,医生家属尚且如此,普通百姓怎么隔离,怎么防护?这部分患者留在社区、留在家庭,就是重大的传染源。

“我当时就说不行,咱还是得住院。”直到陪父母看病的时候,张笑春才知道床位有多紧张。所有定点医院人满为患,即便核酸阳性的确诊患者,也很难及时入院,核酸阴性的患者更是求医无门。张笑春奔波了一天,傍晚时分才找到两个床位。

这天晚上,张笑春一夜无眠。排队就诊时,病友手中的CT片和脸上的绝望刺痛了她——她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病毒肺改变,患者能否确诊却未可知。“人命关天,我决定振臂一呼”。

重大危机面前不能只抛问题还要汲取经验提建设性意见

2月初,武汉已连续征用五批发热定点医院,“两山”也在加紧建设中,但仍无法满足急速增长的住院需求。

一旦采取CT作为诊断标准,病人就会进一步暴增,严重超出现有医疗资源的负荷。

她马上想到了征用酒店、学校等,改建成临时隔离点,只有这样才能在短时间内开辟出尽可能多的床位。

这是“非典”时期积累下来的经验,可以立即复制到新冠肺炎防治。

怎样把建议传递上去?张笑春说,她没有时间做太多考虑,直接选择了微信朋友圈这个“笨办法”。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条信息迅速引发关注,许多医生朋友纷纷发声表示支持。

2月5日,国家卫健委印发第五版新冠肺炎诊疗方案,规定将CT影像作为临床诊断标准(仅限于湖北省)。

与此同时,武汉迅速建起一批方舱医院,用以收治确诊的新冠肺炎轻症患者。

2月13日,湖北省首次以临床诊断病例作为报告数据,显示此前一天全省新增新冠肺炎病例14840例,其中包含以CT为标准的临床诊断病例13332例。

接受长江日报记者采访时,张笑春如释重负,她说,重大危机面前,不能只抛出问题,一定要提建设性意见。现在的方向是对的,相信不需要太久,各项工作有条不紊了,防控就会看到成效。

每犹豫一分钟说出问题可能都是以生命为代价

张笑春爱看央视财经频道一档节目《是真的吗》,她喜欢主持人黄西的一句话,“绝不小心求证,只管大胆胡说”。这句话经她加工后变为,“绝不瞻前顾后,只管大胆直言”。

张笑春说,“敢言”是一种宝贵的品质,尤其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每犹豫一分钟,可能都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担心自己的“任性”给单位带来影响,发朋友圈后张笑春三次提出辞职,但同事们给了她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

王行环院长说,“你是我的教授,我相信你的判断,万一错了责任我背。”影像科主任徐海波也安慰她“不要背心理包袱”。

经历过“非典”之痛的张笑春,对新冠肺炎的严重性有着更加清醒的认识。

她认为,面对一种全新的、未知的疾病,医护人员一定要保持独立的思考,不要被教科书或诊疗规范僵化头脑。

“当我们发现工作中存在某些问题,要敢于说出来,使之有机会被修正。”

张笑春坦言,在与病魔战斗的过程中,医务人员对疾病的认识也是一个逐步深入的过程,一开始可能比较肤浅,提出的观点可能有些唐突,随着实践经验的不断积累,会逐步修正前面的认识。希望大家多宽容,少苛责,医务人员才敢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

她说,不要怕说真话,多大的事情能有人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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